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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115米 上吊桥(1 / 2)


墨九怔怔望他背影。

一张脸掩在“防毒面具”下,凝重莫名。

过去这么久,她依旧记得与墨妄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香樟树下,那个拿着血玉箫带着阳光一般笑容等她的男子。恍惚间,她第一次认真怀疑上了那日在临云山庄听见的话,也不敢相信,怎会出现在这样一个人的口中!

……不过,也不能比。

毕竟她此时,没有冲撞到方姬然的利益。

没有利益之争时,人人都可以是好人。

想到方姬然,她蓦地回头,正好与方姬然对上脸。

她戴着帷帽,墨九看不见她的眼与表情。

墨九戴着“防毒面具”,她也看不清她。

这般对视片刻,墨九取下“防毒面具”往外走,慢慢走近方姬然,从她身侧错过时,她轻声道:“外面等吧,你身体原就不好,不要这般干站着。”

顿了顿,她补充:“左执事会没事的。”

方姬然没有动弹,声音很哑,“小九,师兄喜欢你。”

这话像烙铁似的,烫在了墨九的耳窝里。

若旁人说这话不可笑,可方姬然说就可笑了。

一个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方姬然才来关心她、保护她的男人,一个为了方姬然的利益,可以动手杀他的男人,方姬然居然说他喜欢她……

这一瞬间,墨九有点同情墨妄了。

看来一心一意喜欢着萧大郎的方姬然,根本就从来没有明白过墨妄对她的感情。而墨妄一直默默守护,做了这么久的备胎,也真是怪可怜的。

“小九,你对师兄是什么感情?”方姬然又走上来,似乎对墨妄孤身一人闯墓道的行为,有些后怕,连声音都不如一贯的冷静,“若你与萧六郎无缘,可否给师兄一个机会?我今生是注定要负他了,不想他一再遗憾。”

……还有这样的托付?

墨九拧眉看着方姬然,不冷不热地道:“姐姐食之无味,又弃之可惜,便想便宜了自家妹妹,原是一番好心。可不好意思,我从来不要别人丢弃的东西。”

退出墓道,阳光便金灿灿的洒下来。

墨九微微眯眼看天,把“防毒面具”递给玫儿。

“等着吧,左执事进去了。”

艮山门前的空地上,摆了不少桌椅,当然,主要是为“观墓团”的王公大臣们准备的。墨家也备了桌椅,墨九不看任何人,也不管方姬然几时从墓道出来的,径直坐上去躺下,便开始休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约摸盏茶的工夫,墨妄才从墓道出来,他衣衫有些湿润,神色却还平静。取下“防毒面具”,他揉了揉头发,向墨九道:“第一重墓道进入甬道,长约五十丈,宽可供二人并行。甬道尽处,是一个半坡峭壁,只有一座吊桥通往对岸。吊桥一眼看不到尽头,桥下是浓黑的水,深不见底。我没敢独闯,先行出来禀报。”

墨九点点头,目光微眯:“依左执事估计,墓室在何处?”

身为墨家左执事,墨妄的造诣自然高于众多的墨家弟子。可墨九为人素来自负,很少这般询问别人的意见,尤其是近来……她似乎总在尽力回避他。墨妄与她对视片刻,垂目道:“依我看,吊桥对面,是第二道墓门。中间便是墓室了。不过,要进入第二道墓门,想来会有些麻烦。”

第二道墓门在地底,与第一道墓门不同,不能再使用“万人敌”来智力碾压。毕竟眼下的爆破技术不比后世,万一炸得不好,可能会让整个墓室坍塌,那就前功尽弃了。

墨九点点头。

“大家备齐工具,准备下墓。”

她一声令下,艮山门前再次热闹了。

前面开启墓道口只是一个前奏,真正的探险,从此时才正式开始,那些个“观墓团”的王侯权臣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这些人吃喝玩乐的事都做尽了,受不得艮墓的诱惑,都有探险精神,加上墨九有开坎墓和破巽墓的经验,他们对她有足够的信心,于是个个都忐忑紧张,却没有一个要临阵退缩的。

墨九看着这些人,头有些大。

这就是艮墓让官方发掘的坏处。

到处都有关系户,人人都唯恐落后吃亏,恨不得削尖了脑袋钻进去取仕女玉雕。可于她而言,带着这些累赘是最麻烦的。

他们不像墨家人,连机关的基本常识都没有,而且,还不能轻易让他们出事。如果可以,墨九真想先给他们签一份“生死自理责任书”,免得回头被找麻烦。

揉了揉额头,她懒洋洋看玫儿。

“给他们发护身符。”

“是。”玫儿答道,把拎在手上的一个檀木箱放在地上,轻轻打开。里面重叠摆放着无数个折成三角形的黄符纸。玫儿拣了出来,一个一个亲自分发下去,说是钜子亲自画好的“护身符”,可祛邪去秽,万不可丢失。

众人如获至宝,将护身符放入内襟。

玫儿偷瞄着他们,又回到墨九身边站好。

“姑娘画符的本事精进了。”

以前在楚州的住所“冥界”,墨九就画过各种各样的符。所以,玫儿对这个护身符的功效,根本不以为然,这句话里,也带了一些小小的调侃。

但墨九却很认真,“画得更像符了吧?”

“是,可再像符,不还是没用吗?”

“胡说!”墨九严肃脸,“没用我何必劳神画它?”

“有用?真的呀,有什么用?”玫儿又惊又奇。

“镇定、安神。”墨九声音淡淡的,说罢见玫儿似信非信,又认真补充道:“更准备点儿说,它叫心理作用。”

“……哦?什么是心理作用?”玫儿长声拖着问她,可不待墨九回答,人群的方向就突地传来一个拔高的冷声,“给本宫也发一个符。”

艮山门突地安静下来。

墨九慢吞吞看过去,果然是玉嘉公主。

今儿的她不像是下墓的,却像是来赴国宴的。一袭福贵逼人的宝蓝色轻袄,外披同色系狐裘风氅,头上珠玉闪闪,满目傲视众人的冷光,“本宫已得陛下允许,可加入观墓团。”

这至化帝是疯了么?

把儿子送来不说,还把女儿也弄来。

这“观墓团”的闲杂人等已经够了,玉嘉还来凑热闹,到底要不要她们开掘艮墓了?遇到这些个没事找事的尊贵主儿,墨九心里直唤“阿弥陀佛”,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行!”爽口拒绝完,墨九慢腾腾从椅子上起身,象征性的向玉嘉公主施了个男子的揖礼,“墓中秽气重,公主金枝玉叶,如何去得?”

望她一眼,玉嘉公主脸色大变。

这主儿平常在临安城横着走路,何曾被人直接拒绝,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过?而且,她原是隆重装扮了一番才来的,本来信心满满,以为可以在萧乾面前把墨九比下去,可没有想到墨九穿得简单,容色却不输她分毫,甚至有夺艳之势。

从第一次官船上相遇的“余弄”开始,玉嘉公主在墨九的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对墨九的恼意也早已入骨。

“好大胆子!”她娇叱一声,指着墨九道:“你一介草民,对公主大呼小叫,目无尊卑,真当南荣没有王法了吗?”

晓得她是下不来台了,可墨九偏生最不喜欢给人递台梯。她不恼、不怒,抿唇轻轻一笑,那清爽淡然的模样儿,与盛怒之下的玉嘉公主相比,气质高出了不止一段。若非碍于玉嘉公主的身份,在场围观的人恐怕都得向她竖一个大拇指。

“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墨九轻叹一声,步伐轻缓地走开,一眼都不看玉嘉公主,那不屑的神色,并没有因为玉嘉是公主有半分客气,可也因为她是公主,她没有再拒绝她的无视要求,头也不回地道:“玫儿,给公主护身符。既然公主愿意去受罪,由着她吧。”

这活祖宗是个倔强的主儿,可也分得清形势。她晓得眼下莫说玉嘉公主,便是至化帝都舍不得动她分毫,于是从容不迫地把玉嘉公主损了,方才让墨妄开始点清入艮墓的人马。

“站住!”玉嘉气还没顺,瞅着墨九,冷着一张脸慢慢走近,与她对视着,用低得只有墨九一人可闻的声音道:“本宫晓得你倚仗什么,但你记好,这笔账,本宫早晚与你算清。还有……”

停顿片刻,她一字一顿,冷笑道:“本宫看上的男人,便是本宫的。这天下,无人抢得。”

霸气啊!墨九一叹,“若有不长眼的,非要抢呢?”

玉嘉没想她会当面挑衅。

怔了怔,她唇一勾,盯住她的眼,“绝不轻饶!”

有一种人,自小受尽宠爱,从来只度己之心,不度人之心,只懂得自己要或者不要,却不懂得男女感情之事是勉强不来的。莫说萧六郎这种绝不会轻易屈服于女人裙下的男人,就算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若不爱她,便是迫于强权娶了她,也不可能给她带去半分幸福。

盯着玉嘉咄咄逼人的眸,墨九似笑非笑,小声道:“公主,没事的时候,你就不能多读读史书吗?看看那些娇横跋扈的公主们,结果都是怎样的下场?人活一世,当以史为鉴呐!”

她的肺腑之言,玉嘉显然无法接受。

冷笑一声,她冷目而视,“你在教训我?”

墨九声音依旧很小,脸上也没有害怕,“不,你没付我银子,我哪会轻易教训你?再说,我也操不起你的闲心,只是略有感触罢了。”慢慢侧过身,墨九边掸衣角边莞尔道:“不过公主的交代,墨九记下了。我等着你与我算账的一日。”

“好个张狂的无知妇人!”玉嘉道:“你当真以为无人敢动你?小小墨家钜子,蚍蜉而已,也想撼树?”

“你又错了,我不张狂。”墨九盯着她薄怒的目光,不觉失笑,“我只是可怜你,也根本就瞧不上你。玉嘉公主,可有听懂?”

两个女人面对面,一个冷着脸,一个笑着脸,声音都很低,她们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更不晓得她们私底下的交锋。只觉得二美在一起,赏心悦目,不由对她们暗自评头论足。

二女都长得好看。

玉嘉的美貌,若非在墨九面前,可当得上姿色绝艳,然而,有了墨九,她就不得不可怜地沦为陪衬了。在容貌上,在肤色上,在身段儿上,墨九胜她太多,便是玉嘉自打出身就高人一等的气度,今儿的墨九也不输她。

“好了,我的公主,请吧!”

墨九眉目含笑,微微摊手,然后再不理玉嘉,上前对众人正色道:“玉嘉公主已经答应,她自愿入艮墓,不论安危与否,都与我无关,与墨家无关。我以为,诸位也应当像公主一般,先想清楚了,顾不顾生死了,再决定可否入内。墓室无情,并不轻松。”

说罢她又讲了入墓的诸多凶险,慢慢的,观墓团里的有些人就开始动摇了。尤其墨九要生要死的那几些话,也着实吓住了一些人。权衡再三,好些人都决定不下去了,只在此处等待。如此一来,仔细数数,也就萧乾、苏逸、宋骜、玉嘉、宋熹和两个估计背负着至化帝任务的权臣,脸都发白了,还要挤破头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