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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2)





  魏五悄悄在明夷耳边道:“这先生不是随便叫的,在妓女中要算极高的荣誉,必得色艺双绝才行。云兰十岁入行,弹得一手好琵琶,又会作画。在这一片乐户中,除了花国大总统红蔷,谁都压不住她的风头。”

  她当然知道,明夷微笑着颔首。如果把会乐里、群玉坊一带比做树林,红蔷就是凤凰。她一入林,百鸟失音。那个把自己活得像团火的女子,是四马路最明媚的一道风景,区区云兰怎么会是她的敌手。

  只见云兰在万众瞩目之中走到了七十四号门口,也不叩门,只是放声喊道:“孙干娘可在,云兰前来拜会!”

  那门首上的相帮吓了一跳,似云兰这样的雅妓轻易不会穿街走巷,更不要说这样大鸣大放地上门了。怕是来者不善,赶紧悄摸进搂里搬救兵去。

  堂子里的人最好传是非,打从云兰出现,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嘴和耳朵。有事的,无事的,纷纷聚集来看,简直比花魁游街还热闹。

  过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穿褐色褂裙的女人就下楼来了。虽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她一张脸满面堆笑,行了个福礼道:“不知道兰先生大驾光临,舍下真是蓬荜生辉!不如跟我去楼上奉茶,也好让我家女儿见识见识先生的风采!”

  只可惜这番殷勤,云兰毫不领情,只冷着脸道:“这些闲话就不用叙了!孙干娘,咱们虽在一条弄里,平时却是少会,我也不知哪里得罪了阿娘,竟来撬我的壁角。”

  原来云兰这一番兴师动众竟是被抢了生意,这可不能是善了的事。围观者中惊讶者有之,不敢置信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嘈嘈切切,低语声不绝。

  “真是冤死哉!”孙干娘一急便带出了一口苏白:“我们初来乍到,怎么敢撬先生的壁角。再说了,我那几个女儿是什么人才,哪里比得上先生哟!实在是冤呐!”

  任凭孙干娘一叠声地喊冤,云兰只管咬紧了牙:“这话我不敢信,阿娘不是有个叫香拂的女儿,听说是个一等一的标致人,不如叫她来与我当面对一对。”

  一听到这个名字,孙干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恰被陆明夷看在眼里,这姓孙的果然有问题。

  “这……香拂从苏州过来后就时常病着,向来不接外客的,兰先生是不是搞错了呀?”孙老娘手里扭着一条帕子,期期艾艾地道。

  云兰向来不是好性的人,被这些人围着已觉失了面子,听孙干娘这番托词更觉得敷衍,当下破口大骂:“扯你娘的臊!真当姑奶奶是路边的窨井盖,谁都能来踩一脚。我告诉你,今天你把这小贱/人叫出来便罢。如若不然,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个狐狸洞,了不起大家对命!”

  这一下不仅众人哗然,孙干娘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云兰的客人中有不少显贵,她就是真放了火脱身也容易,自家可是要赔得底朝天的。

  正在拉扯之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姊姊千万别动怒,小妹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听得这一声,大家都伸长了脖子朝搂门口看去,这一位莫非就是让云兰今天打上门来的罪魁祸首么。能抢了云兰的客人,这得长成何等闭月羞花的模样啊!

  正是这么个想法作祟,等人一扭一扭地出现了,人群中不由传来一阵失望的叹息。那女子穿了个半新不旧的秋香色袄子,绸裤也是褪了色的。虽有几分人才,然而和娇艳欲滴的云兰一比,却是黯然失色。

  她走到云兰面前福了福身:“兰姊姊,妹子初来乍到不懂事,要有什么气尽管朝我身上撒,就别为难干娘了!”

  “是她么?”魏五低声问道,而陆明夷把牙咬得格格作响:“除了她,还有谁这么会装可怜……”

  云兰还没见人就先存了三分偏见,等见着她这么个受气包似的,平白显得自己仗势欺人,更添五分恨意:“不敢当,妹妹这样我见犹怜的人,难怪唐公子爱惜。”

  “兰姊姊说得哪里话,什么唐公子小妹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我家来这里的时日短,我又常病着,十停里一停人都认不全。这必然有人从中作梗,要挑拨姊姊,您可要明察呀!如若还是不信,您就只管上楼去搜,我这里除了帮闲,再没一个男子的。”香拂的口才极好,围观的人也都纷纷点头。

  魏五不禁有些担心:“我看这女子比她干娘强百倍,三两下就说着了关窍,万一两厢牵扯下扯出那张条子来……”

  “什么条子,有这回事吗?”陆明夷投来警告的一瞥,魏五不禁恍然大悟:“怪道你用左手……”

  不止如此,明夷只冷哼道:“你且放心,香拂固然是个聪明人,可双军对垒,只有一方想息鼓也是不成的,先往下看罢!”

  果然,只是两人说话这点功夫,局势又出现了变化。云兰眉梢高挑,似笑非笑道:“这么说倒是我错怪了妹妹咯?当给妹妹赔个不是。”

  若是熟悉云兰的人,此时已经觉出味来,她这是在爆发的边缘了。偏香拂为了显得无辜与柔顺,一直垂着眼不曾好生观察,只道:“都是一处的姊妹,兰姊姊何必如此外道……”

  大家眼看着一出《大闹天宫》要变成《将相和》,都准备散了。只可惜香拂一句场面话没说完,就被老大的一记耳刮子打个正着,差点没倒在地上。

  面对惊呆的香拂,云兰趁胜追击,骑到她身上撕打起来,一边打一边骂:“贱/人,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叫我姊姊,你也配!我撕烂你这身狐狸皮,看你拿什么再勾引男人……”

  这一下可叫众人始料未及,直到香拂凄惨的叫声传来,才纷纷上前拉的拉,劝的劝,尤其是孙干娘急得不行:“女儿啊……你怎么样了呀?”

  本来这么多人拉一个云兰是没问题的,可她的性子火爆又记仇,整条街的人都知道,并不敢十分出力。只听香拂越叫越惨,孙干娘又从家里喊了十来个帮闲,才总算从云兰手里把香拂抢出来。

  只见她的衣裳裤子都给扯破了,脸上也刮了条大口子,险乎破了相。云兰尤恶狠狠地发话道:“要是再被我看见你狐媚子勾人,见一次就打一次,也叫你认得我云兰是谁!”

  堂子里的姑娘当众斗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事。随着痛哭声和骂声传开来,更多的好事者争相围了上去。

  而陆明夷却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魏五看着她凝重的脸色颇为不解:“怎么,那两个女人打起来你不高兴?”

  “你没注意到吗?”明夷眼睛望着前方,若有所思:“那个孙干娘好像处处都以香拂为尊似的,这不像一般乐户人家的做派吧!”

  第36章 暗处的罗网

  这个事魏五也注意到了:“确实, 好像还有点怕她似的。要说一般堂子里,对姑娘客气些是有的,毕竟是摇钱树嘛!可讲到害怕,就不应该了。”

  “还有……”这件事比起孙干娘的态度更让她介意:“孙家一共有几个姑娘?”

  “除了香拂, 还有两三个小丫头, 只能干些捶腿揉肩的活。”因是陆明夷的吩咐, 魏五让人查得仔细。

  “呵呵呵……”陆明夷不禁又冷笑了起来:“统共一个可以赚钱的人, 倒养了十来个帮闲,就算是红蔷只怕也没这样大的排场吧!”

  那群人冲出来时正是混乱的时候, 魏五本以为是弄里凑的,再一想才发现不对:“我派出去的人当初只是大略查了下香拂的背景, 如今看来什么从苏州迁来的鬼话也未必是真。你别急,我让苏州的分堂帮着一块打听,必能把他们的底细挖出来。”

  “行, 这件事我就重托给你了!”陆明夷从手提包里又掏出一卷钞票,塞到了魏五手中:“只有一点, 宁可什么都查不到也绝不能叫他们察觉了。我怀疑这帮人的背景不简单,务必小心!”

  魏五实在不想收下这笔钱,但又想到这不是一两个人, 几天能解决的,他对门内也当有个交代。想了想,还是郑而重之地收了起来:“四小姐放心,风,无孔不入, 这世上没有什么消息能瞒过风的耳朵。”

  把这一摊事交给魏五后,陆明夷却不能再磨蹭下去了。自从她开始到满庭芳上班开始,陆太太对她就是诸多不满,主要集中在她一天到晚早出晚归这件事上。连当初替她当说客的苏伶也被埋怨上了。年关将近,她得把注意力多放到家里,陪陪父母才行。

  这天明夷到家刚好是六点半,晚饭刚吃到一半,黎婉一看见她进门,赶紧笑着吩咐雪花:“快去添副碗筷来,咱们的陆大经理回来了。”

  “大嫂,你说这话我就不能同意了。我们家还有陆总董、陆主任,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经理逞威风?”陆明夷外套都来不及脱,就跑到陆太太身边撒娇:“妈你说是不是?”

  陆太太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额角:“你也知道家里比你官大的多得是呀!陆主任和陆总董可都按时回来吃饭了,我的陆经理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在家里吃顿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