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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1 / 2)





  男人几乎疑心是自己听错,又不甘心就此离去,最终还是推开了眼前的门。

  偏屋里这几日被收拾的井井有条,连被褥都换了上好的。桌子上的茶余温未散,应是此间的主人还没睡下多久。

  榻上的人翻了个身,转了过来。

  丁绍芸眼睛紧阖着,白而嫩的腕子从被里不安生的探了出来。她睡得正香,呼吸绵长。方才那声“二爷”若不是男人听错,便应该是她的梦呓。

  宋广闻贪婪的凝视起了几日未见的女人。

  好像得了馋症的人,骤然见着喷香肉包子,一厢是捧在手心里舍不得吃,一厢又恨不得立刻吞没下肚。

  而丁绍芸只管睡着,不知做了什么梦,蹙了蹙眉。

  她看着确实是清减多了。大抵是因为受了苦的缘故,原本丰润的面颊略凹了下去,叫人心疼。

  此时她沉醉黑甜乡,所有的抵抗与倔强都消失不见,好像扎人的玫瑰被拔了刺,徒留一手清香。

  这点子香气绕到二爷心上,清凌凌的把火扇了下去。对着全然无害的人,许多难堪的心里话,便也说得出了。

  宋二爷最终靠在了桌边上,对着丁绍芸,蓦地低声开口:“我这两天细想了想,咱们竟没有好好说上过一次话。”

  这段感情始于挑逗,盛于皮肉。如今又缠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困着两个人,不知朝何处滚去。

  “你应是不欢喜我的。”男人自顾自的说着,“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

  他对她不差,若是按前朝的老爷们来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极好了。

  女人当然是听话点的好。但丁绍芸若是愿意支棱着,只要没出他画的圈,也不是不能忍。

  嫁进宋家来,吃穿用度都不缺,他也没有抽|大|烟、捧戏子的瘾。

  所以她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还要走呢?

  宋广闻想不明白。

  他打出生起,就是家主。

  大爷是庶出,死的又早。宋老爷子就留下二爷这么一个独苗,家大业大,被所有人当做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日子久了,他好像套着壳的蜗牛,血肉都和这栋宅子长在了一起。

  “女人也罢,戏子也好。别人怎么样想不重要,关键是你怎么想。你是爷,是天,阖家上下都得听你的。”

  可自从说这话的宋老太太咽了气,什么都变了。

  街上开始有了汽车和洋人,从天津去直隶也有了火车。辫子绞了,大家伙对遗老避之不及,生怕沾上晦气。

  整个时代都安上了蒸汽机,轰隆隆不管不顾的往前开,碾碎了一地上不得台面的残破旧俗。

  宋广闻起初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

  他生怕露怯失了体面,只能握紧手里的票子,在不知开向何处的门边试探着迈步前行。

  直遇到丁绍芸,她拉了他一把,把他拽进了门里面。

  好一个崭新的世界。

  丁绍芸明明爱卖弄,他却挣脱不开——只因为她太没规矩,太不拿他当宋二爷,只认他做个纯粹的男人。

  一个有情有欲的男人。

  宋广闻想到此,直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女人床前。他俯身,用修长的手指捻起丁绍芸的一缕短发,依恋似的嗅了嗅。

  “你明明留洋读了书,回来却只能为了你父亲的事业,在应酬场上敷衍男人。我时常觉得,我们是一样的。”

  一样不快乐。

  一样不甘于现状,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丁绍芸似是他的语音被扰了清梦,不耐烦的动了动,重又睡过去。

  “留下来陪我,好么?”男人低声问。

  女人睡着了,对他这番推诚置腹的谈话,自然不会有回应。

  宋广闻松开了她,静静地看着。剖白的心迹咕噜噜滚在地上,无人去拾。

  屋里缭绕的香燃到了尽头时,男人踩着破碎的月光离开了。

  *

  翌日清晨。

  宋广闻刚吃过早饭,堂前突然传来一阵喧嚣。

  “二爷,不好了!”下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丁小姐出事了!”

  咣啷一声,男人手里的茶碗落在地上,碎的不成样子。

  丁绍芸确实出事了。

  医生早上过来给她打营养针,针剂才推下去,女人的脸就蓦地水肿了,很快连带着喉咙也嘶哑起来。

  “这是过敏,随时会窒息。我没有带脱敏药,必须得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