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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1 / 2)





  只是当天夜里,丁绍芸不敢合眼。

  因为一闭上眼,地上那对破碎的眼珠子,就在瞅着她。

  天没亮的时候,宋广闻起来了。他没有唤醒丁绍芸,自顾自换了衣裳,洗漱完毕,抬脚出了厢房。

  丁绍芸又躺了一个时辰,听见外面一片寂静,才木木然坐起来。

  那哑巴婆子垂手守在一旁,瞧见主子醒了,连忙张罗支桌子上饭。流水一样的碟子呈上来,在丁绍芸看来,都跟死肉一般。

  她胃口全无,单是起身,连衣裳都没换,准备去院子里去透透气。而婆子门神一般的挡住她,眼里流露出怀疑。

  “我就在宅子里转转。”丁绍芸莫名和她解释起来。

  婆子是不信她的,虽然让开了一条缝,但死死跟在她后面。

  丁绍芸懒得管她,自顾自往前走。

  宅子在晨曦照耀下,合规合制,倒也没那么可怕了。处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丁绍芸靠着残存的记忆往前摸索。

  过了当初放聘礼的当院,再往前走,依稀有个戏园子。两年前的那天夜里,似乎正热闹的演出一场《黄粱梦》。

  她走到近前时,才发现眼前这戏楼看起来有几年没人修缮了,和其他建筑比起来,略显破败。

  原来已经废弃了。

  就在她有些失望的转身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咿咿呀呀拉高腔的声音。

  丁绍芸一愣:难不成里面还有人在?

  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和她一样被困在宅子里的人。

  如此想着,她几乎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回步轻扣门环。

  戏声停了,脚步声渐近。

  朱红角门洞开。

  丁绍芸看到开门的人,不禁诧异起来:那戏子大红丹妆,玉带霞披,竟是个端端正正的旦角扮相。

  “在下凤芝。”男人模样极是标志,声音里好像下了蜜,一板一眼的拉起唱腔,“敢问来者是——哪位姐儿——”

  “我姓丁。”丁绍芸刚说完,却见凤芝水袖一抛,咯咯笑着往回跑了。

  这人貌似有点疯癫。

  丁绍芸安慰自己:这宅子里,哪个不是疯子呢?

  她定了定神,抬步进了戏园子。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里犯凉:四处野草丛生,纠结的花树拧成枝蔓相连的一团,乍红乍绿。从外面看不过是稍显陈旧的台子,细看已是朱漆斑驳。好像屋主人离开数年,未曾归来一般。

  这么一个荒败的园子,衬着这么一个盛装的人儿,尤为诡异。

  丁绍芸觉得她应该离开这里,但是凤芝倚着侧厢房门口,热情招手呼唤她。

  “许久没人来我这儿做客了。”他换回了正常的话音,依旧是柔美低沉的。

  这句话触动了丁绍芸,于是她举步向前。

  厢房的状况比院子里还要糟不少,案台上落满了灰,呛得女人打起喷嚏来。

  “阿嚏!先生是自己住在这儿么?”丁绍芸忍着鼻间的痒意,客气的问。

  凤芝倒是怡然自得,躺回了被褥黑成一团的榻上。

  “你要听我唱戏么?”他眼睛亮闪闪,“好几年没人听我唱了。”

  “二爷不听戏么?”丁绍芸拘谨的寒暄。

  凤芝欣赏着自己的红指甲,俏声说,“我是老太太买来取乐的。老太太没了,我也就没用啦。”

  他说着,突然兴高采烈从榻上爬起来:“来,你听我唱。”

  丁绍芸哪里想听,敷衍着:“先生歇歇罢,别累着了。我怕是这几日都要住在这边,听戏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不走?”对方好奇的问。

  同是天涯沦落人,丁绍芸竟有了交心的念头:“二爷不让我走。”

  “二爷心眼子好,心眼子好!”男人一叠声说,“你有福啦!”

  丁绍芸不知道这个定论是哪里来的,但她不大认可。

  许是女人蹙眉的模样落在了凤芝眼里,他絮絮叨叨起来:“二爷好,二爷孝顺,听老太太的。老太太临走前让二爷养着我,死也要死在宋家。您瞧见了,这宫里变了天了,宋家败了,二爷还是给我银子!”

  这一番话似乎耗尽了凤芝全部精力。他打起哈欠来,从榻上掏出一管黑乎乎的东西,挑了些膏子抹上去,点燃了。

  空气里顿时满溢起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

  丁绍芸头皮都紧了起来——他竟是吃大|烟的!

  “没人听我唱,我就抽烟。抽上一口,快活一日。”烟泡呼噜作响,凤芝的眼神也恍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