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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陷害





  晋王府中,萧玚送走了为萧夜心看诊的大夫之后问道:“姐,这分明是件喜事,你怎么还要遮遮掩掩的?”

  “这只是晋王府内的喜事而已。”萧夜心轻抚着自己的小腹,神情凝重道,“这件事瞒不了,但我们自己不用刻意声张。尤其现在江南的情况并不稳定,如果让殿下知道了,我怕他分心。”

  萧玚不知萧夜心为何会因为有了身孕而始终心事重重,那份从她眉间透出的担忧远胜过她每一次面对独孤时的小心翼翼。他越来越看不穿和自己相伴了二十多年的亲姐,仿佛便是在对弘宣死心之后,她身上发生的改变就快得令他叹为观止。

  因为萧夜心的沉默,即便是面对莒国公府的人,萧玚也守口如瓶,然而他却没料到兰陵会在之后的某一日里登门造访。

  听下人禀告时,萧玚才至晋王府,还未来得及和萧夜心坐下说话。但闻兰陵的名字,好不容易稍有平静的心情立即犹如翻江倒海起来,他近乎惶恐地躲了起来,就连萧夜心都未能将他劝住。

  “二嫂。”来的不止是兰陵,还有她带来的礼物以及多时未曾在萧夜心面前展露的笑颜。她走去萧夜心身边,亲昵地拉起这位晋王妃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萧夜心起初觉得莫名其妙,可见兰陵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她才恍然,拉着兰陵坐下道:“我想过段时间再说的,没想到竟被公主发现了。”

  “你是藏得好,得亏我眼神还不错,先是那天发现你在母后面前的样子怪怪的。我原本是担心你身体不适,后来看了好几天,发现你总是有些恶心想吐的样子,我又不敢当面说,只能找别人询问,这才确定你是有喜了。”兰陵虽然面带笑容,然而落在萧夜心独自上的目光却冷冰冰的,发出的那一声感慨也语调古怪,道,“真好,你跟晋王哥哥就快有孩子了。”

  联想起近来兰陵奇怪的言行,萧夜心从未停止过对她的疑惑和猜疑,或者说她有几分肯定,兰陵知道了当初的事。可依照兰陵过去的性格,若知道自己和萧玚是被有意设计,她决计不会这样忍气吞声,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告诉她要忍耐——如今的萧夜心正是在这种隐忍中蛰伏。

  见萧夜心沉默,兰陵问道:“在想晋王哥哥?”

  萧夜心点头,道:“转眼又要开春了,还不知殿下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尾音中的一声叹息听来无望悲伤,兰陵转过视线望着外头那些花枝上新抽出的嫩芽,道,“真是又快开春了。”

  萧夜心实也关心兰陵的婚后生活,她希望兰陵能够顺遂安乐,然而萧玚在场,未免触动太多伤心事,她便岔开了这个话题,问道:“公主今天是特意过来看我的?”

  “自然,我还带了一些礼物,都是给你和我未来侄儿的。晋王哥哥不在你身边,就让我来照顾你,反正平日也没什么大事,我能常来晋王府么?”

  面对兰陵突来的殷勤,萧夜心深有顾虑之下又心怀愧疚,点头道:“当然可以,公主常来我也不至于那么闷了。”

  兰陵闻言欣喜,又和萧夜心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走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朝萧夜心身后看了看——她总觉得那儿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充满怀恋和不舍,如同她当初和萧玚告别的那一夜,令她不愿就这样离去。

  然而哪怕兰陵知道他心底那个灵动开朗的少年就在这间房里,离自己不过数步的距离,可事到如今一切都无法回头了。他们因为别人的设计而分开,这一生都不可能走上曾经约定的那条路,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身边这个浅笑盈盈的晋王妃。

  有了萧夜心的准许,兰陵便时常去晋王府探望萧夜心,细心照料她的起居,亲自为她准备补身子的东西,仿佛她们不是姑嫂,而是感情深厚的亲姐妹。

  因为杨广身在江南,萧夜心又和萧玚亲厚,因为萧玚在晋王府一度出入自由。然而自从兰陵时常到来,萧玚在晋王府进出时都格外小心,唯恐让兰陵发现自己。他每每躲在暗处看兰陵,都必须强力克制内心想要冲上前的欲望,看她的一颦一笑,看她身上不同过往的稳重,他知道她是他深爱的兰陵,可现在的她和他难以忘怀的兰陵又似乎不那么一样。

  萧玚不知这种陌生的感觉从何而来,其实不止是兰陵,萧夜心不也如此么?他身边的人都在改变,就连他自己也一样。从少年洁白到放浪形骸再到如今不得不规行矩步,他们都以不同的惨烈和艰辛完成着这样的蜕变,最终掩盖了少年时期最真挚单纯的那一颗心。

  萧玚正暗生感叹,忽然听到了有杯盏碎裂的声响和疑似萧夜心的呻吟。他当即从暗处现身,见萧夜心表情痛苦地半趴在身旁的茶几上,脚边是一只摔碎的碗,而兰陵则神色怔忡地站在一旁看着。

  “姐!”萧玚箭步上前,一把将萧夜心打横抱起,扬声道,“快去找大夫!”

  兰陵只觉得萧玚这紧张大声的叫唤像是平地而起的惊雷一般,震得她有些失神,待她抬眼,见到的只是萧玚匆忙离去的背影。她低头看着那一晚被打翻的补品,又出神良久才终于想起了什么,惊慌地立刻跟去一看究竟。

  兰陵赶到卧房时,房门紧闭,门外的侍从硬是将她拦在外头道:“萧公子吩咐除了大夫之外,谁都不许入内,请公主恕罪。”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头狠狠扎了一下,兰陵觉得心痛的同时又恍惚得有些站不稳,她向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扇门就是阻隔在她和萧玚之间屏障,从分别的那一天起,他们就再也无法跨越这段距离,互相将彼此驱逐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兰陵一直等到大夫为萧夜心诊治过之后才进入房中,当时萧夜心面色苍白地躺着,萧玚则是一脸悲痛,她甚至发现他的眼角隐隐有泪痕,而他缓缓转向自己的目光,竟让她慌张不安起来。

  尽管心虚,可兰陵还是开口问道:“二嫂怎么样了?”

  萧玚猛然站起身,拽着兰陵就离开了卧房,这犹如当时他带着她逃命的情景,此刻却令她慌乱且害怕,而直到萧玚充满怒气的双眸盯着她,这种感觉变彻底真实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萧玚质问道,在兰陵的沉默之后,他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在给我姐的东西里做手脚害她!谁让你这么做的!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做!”

  “她能那么狠心地对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她?”内心对萧夜心的怨恨以及被萧玚这样怒吼的委屈令兰陵哽咽,她回应着萧玚怒气满满的眼神,反问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就是一个局!一个让你和我主动放弃,接受现在这种命运的局!而你的姐姐,我的哥哥,他们两个联手策划了这一切!你知不知道!”

  萧玚错愕,却仍在反驳,道:“你胡说……不会的。”

  兰陵指着卧房的方向,道:“不信,你去问萧夜心,让她用自己的命和整个莒国公府对天起誓,不是她设计的这一切!她敢,我可以立刻自刎谢罪,她若不敢,那就是她罪有应得,她欠我的!”

  萧玚从未想过,在自己面前义正言辞的萧夜心竟然会是陷害自己和兰陵的罪魁祸首,他为之重新振作的人竟是将他推入那种不堪境地的人,而自己竟然还感激她对自己的救赎,这未免太可笑了。

  兰陵知道这对于萧玚而言足够残忍,可她无法原谅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当杨勇将那几个乔装在他们身边监视并且故意透露消息的人带到她面前之后,她便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现在的局面,尤其当她看着萧夜心和杨广夫妻恩爱时,她恨不能立刻杀了这个毁掉自己一生幸福的女人。

  兰陵拉着失魂落魄的萧玚冲去萧夜心面前,盛气凌人道:“萧玚,你现在就问她,你和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究竟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萧玚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夜心,看着她苍白的脸,内心抗拒着兰陵说的所有内容——可他知道,兰陵不会骗他。

  “姐,究竟是怎么回事?”萧玚期待着萧夜心给出一个和兰陵截然相反的结论,他宁可接受自己和兰陵的有缘无分,也不想知道自己亲爱的姐姐会是个满腹心机,不惜对自己亲人痛下狠手之人。

  “是我,策划了一切。”萧夜心将一直以来的愧疚的掩盖在平静的眼波之下,对于既成的事实,她不想去做太多煽情的解释,那样只会带来大家更深的痛苦,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地接受有心人对兰陵的引导,将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萧玚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天在酒肆里,我已经把所有的原因都告诉你了。我不能因为你,放着整个莒国公府不管,我必须让你们心甘情愿地回来接受这一切,但是我没想到你们会遭遇刺客追杀。”萧夜心看向兰陵,道,“公主,我很抱歉当初那样对你,所以你要报复我,我心甘情愿地接受。可是你现在害得我差点保不住自己的孩子,这笔账我一定会算,这件事牵连到多少人,我都会一个一个地找出来。”

  “只是为了莒国公府么?”兰陵冷笑道,“你看看你现在成了晋王妃,还跟晋王哥哥有了孩子,你敢说你这样对我和萧玚不是为了换取你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萧姐姐,你敢指天发誓,这件事从头至尾你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这是你用来杀死一个无辜生命的理由吗?”萧夜心陡然间大声问道,她甚至因此赤足下了床,站在兰陵面前,声色俱厉道,“你和萧玚的经历我很同情,我也一直愧疚至今,但这不是你用来企图杀死我孩儿的借口!这件事如果被晋王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样!”

  兰陵只是看了一眼萧玚,对萧夜心道:“你不用用晋王哥哥吓唬我,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变成这样,你可以不在乎,但是萧玚看了会心痛。他为之疯狂,为之自暴自弃的人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他会开心么?你的晋王哥哥如果知道,他疼爱的妹妹居然陷害他的妻子,杀了他的孩子,他会是什么心情?”萧夜心的态度渐渐缓和下来,她开始恳求兰陵,道,“公主,事情是我做的,我会一生都为这件事内疚,我会尽可能地补偿你们,但是请你不要迁怒到别人,也请你还我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到底是谁要害他?真的是你么?”

  兰陵确实恨萧夜心,可眼前这个看来脆弱无助的萧夜心又让她倍感歉疚,尤其是一想到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她内心的善良便令她不敢再面对这令人窒息的一切——她并不想用这样残忍激烈的方式报复萧夜心,但早前那些被教唆而起的恨意让她枉顾了对弱小生命的善待和温柔。

  看着兰陵痛苦地跑了出去,萧夜心重重地跌坐去床上,叮嘱萧玚道:“去劝劝公主吧,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我想她也是有苦衷的。”

  萧玚确实不放心兰陵,可又有所顾忌才没有立即去追。此时听萧夜心这样说,他唯恐兰陵遭人利用,再没有任何迟疑,立即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