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小姐确实又有耐心又会讲解，她其实有点虚弱，软软地靠在尹合欢身上，由他把自己扶着，回了卧室。

  “人类只能学人类的技能，非人类学习非人类的技能——至少理论上如此。可是历史上有过一个最著名的例外——达夫。他是罕见的琥珀体，也就是人类的躯体里容纳了其他物种的存在。亲爱的，你是已知的，第二个琥珀体。”

  尹合欢像中学时代学习理科时那样，听得半懂不懂。幽灵小姐妩媚地躺在粉红色茸茸床单上，一只手托起上半个身子，斜着对尹合欢说话。

  根据尹合欢的回忆，他在仔细擦拭、清理达夫雕像的时候，城里出现了罕见的闪电。是电流启动了尹合欢琥珀体的体质，让他在保留人类身体特征的同时，脑袋里容纳了一把幽灵状态的短剑。

  “身为一个琥珀体，你能学习的技能很多，可是时间太短了。我和骷髅先生冒险选择了双倍奉还，当然了，你可以说，是有一点冒险……”

  “当然是冒险啊，你们自己都不会！”尹合欢带着哭腔，委屈巴巴。

  幽灵小姐不得不拿手抚摸了一下尹合欢的脑袋，表示安抚，“但骷髅先生的独门绝技是催眠电流——用电流激起、唤醒你最细微的记忆和感受。这本来都是破案的时候用的，可谁让他这个绝技正好和电有关系呢？你可以理解为，刚才他人工制造了一场小型闪电，激发了你自己都控制不好的琥珀体潜能，你的身体，理解了你的意识暂时理解不了的、我们出的那些招数，并且双倍奉还给了我们。他是个暖男，我的剑鞘男孩。”

  暖男骷髅侦探正端着咖啡进来，他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哼”了一声，“真正暖的恐怕是幽灵小姐吧。任凭你是什么体质，任凭你是什么闪电，如果不是她恰到好处地将攻击你的幽冥冰河改变方向，进攻自己，无法引导你在瞬间学会双倍奉还这个技能的。”

  骷髅侦探看着幽灵小姐铁青的一张脸，和尹合欢眼泪汪汪感天动地的模样，非常满意，“是的，我们不会双倍奉还，因为没地儿去学——据记载，这种技能的教授过程，要靠教授者自我牺牲获得。”

  尹合欢几乎是哭着去抱幽灵小姐，被她嫌弃地推开，差点没跌倒。这个本来很感人的场面，以幽灵小姐将热咖啡直接泼到骷髅侦探先生脸上、西装上作为了结束。

  半小时后，尹合欢清理完了幽灵先生的西装，打扫完了幽灵小姐卧室的地面，终于被允许喝水。他觉得这两个人真的很奇怪，似乎是拥有任何善良的品质，都让他们觉得很丢人，立即就能被激怒。按照刚进大学那会儿，涂老师给大家上的心理课入门培训的理论，这两位应该都是因为付出和牺牲，受过伤的可怜人。

  “哇”，尹合欢想着，由衷地从内心泛起了一阵心疼和亲近。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被他们虐待的甲方，决心要用温柔善良对待他们。脑补出了很多煽情的话语和场面。

  “傻男孩，”幽灵小姐拿一本硬皮书拍醒了他，打断了那些感动，“该破案了。同时，也该给你个实习机会试试技能了。”

  “真的吗？”尹合欢异常兴奋，“是不是先要去快递公司查找秘密档案，vip客户清单？”

  幽灵小姐手里的硬皮书被骷髅侦探抢过去，力度极大地连拍了三下尹合欢的脑袋，“我是侦探还是你是侦探！我要你指挥我怎么查！我要你决定调查思路！”

  尹合欢疼得要命，“为什么我此刻没有双倍奉还啊？”

  另外两个高兴得哈哈大笑，“这证明你启动不良，更加需要马上开始的这次试炼机会了。”

  也没看他们收拾什么，就带着尹合欢，从右边拐出那个墙壁是黑色的奇怪房间，打开了一个出口，进入了一片荒废的地下车库。墙壁上的灯一闪一灭，本来涂成深蓝色的粉灰已经剥落，各种带着伤痕的车，布满灰尘地静默着，有些还能看到原来的商标和颜色。尹合欢从窗子里看出去的时候，以为发现的断壁残肢，实际上是被遗弃的衣服和玩具。

  他觉得，此刻也是个提问的好机会，“雾丸大厦怎么这么荒凉啊？”

  “才不是呢，上面很多公司。再说，这个停车场并非被弃用了。”幽灵小姐说。果然，尹合欢就发现了几辆零零星星停着的，明显是正常使用的车辆。

  他们也终于一起来到了那辆蓝灰色老爷车旁边。幽灵小姐直接像液体一样钻进了驾驶位，开车这件事，一看就是被她独占了。

  三人乘车离开雾丸大厦，穿过人和车都很少的街道。骷髅侦探在后排，观察着四周，表情严肃，车里连首歌都没有播放，极为安静。忽然，骷髅侦探伸出白骨掌，按住尹合欢的脑袋，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又过了大概30多秒，车子明显拐了一个弯儿，尹合欢才听到了军警拦车，问话的声音。

  “车主姓名？”

  “薛颖。”

  “叮！”check的声音。

  幽灵小姐的名字真好听啊。

  不知道军警是否喝了那种药水，能不能看见半透明的她。尹合欢脑子飞快转着，感受到车辆慢慢驶离，骷髅侦探也撤回了白骨掌，他又抬起了头。

  他发现他们来到了市中心——伏羲区。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耸立着，那两位有施虐狂倾向的乙方共同笑了起来，因为本市最高端的商务+购物中心——180多层的“达夫将军纪念大楼”就在眼前，一个巨大的屏幕正在播放尹合欢失踪案的征询信息。尹合欢呆滞的、甚至不知道为何还大小眼的照片，与按照传统循环播放的达夫将军的军装旧照，交替出现，呈现出一种的确好笑的效果。

  尹合欢感觉自己是来自投罗网的。而且，听着那两位无比开心的笑声，他认为必须考虑一下自己幻想过的感动场面，是否还有必要发生了。

  老爷车刷了10里尔的费用，进入大厦。然后，尹合欢就没喘匀过一口气，幽灵小姐不知道去哪儿了，而骷髅侦探带着他迅速移动。

  “这是在干嘛？”

  “躲开探头！”

  在一条神出鬼没的路线的尽头，是一架电梯。虽然电梯口没有人，尹合欢还是有些紧张，“这里没有探头吗？”

  骷髅侦探没有回答，按了按钮，带着尹合欢进入。这是一部需要密码或者刷卡才能移动的专用电梯。只见骷髅侦探纤细的白骨指头，慢慢伸出一根、两根、三根，按在了电梯密码盒的不同部位，短小诡异的闪电像火花一样亮起，并且形成了一道小小的电网纹路，接着，电梯开始上升。

  “好方便啊，我想学习这种破解密码的方法。”尹合欢咽了一下口水。

  “文科生不行。”骷髅侦探断然拒绝。

  电梯在81层停下。电梯门打开，空无一人，骷髅侦探又一次拉着尹合欢狂奔，这次是直奔直梯，并且连续爬了12层。等逃生梯口打开后，气喘吁吁的尹合欢听到骷髅侦探在自己耳边耳语了一句话：“尽量别被打死。”

  然后，他就被“抛”向了前方——几乎是“冲”开了一扇深灰色的铁门，进入了一个大厅。

  当然，仔细想想，刚才耳边眼前都有电流闪过，这个铁门是个安全门，肯定是“冲”不开的，骷髅侦探又一次破解了密码。

  顿时，警报声四起。

  回头看，深灰色铁门已经关闭，4个寸头男人出现在那里。尹合欢双手扶着膝盖继续大喘气，意识到这个大厅颇为宽敞明亮，装饰风格简洁冷酷，前台甚至有个一米多高的机器猫，额头亮起了灯，用电脑音说着：“欢迎光临安德烈安保公司，欢迎光临安德烈安保公司。欢迎光临安德烈安保公司。”

  警报声和欢迎声一起停止了。尹合欢也喘匀了气儿，抬起了身子。

  不下20个一模一样的寸头男人，向他包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