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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元夕月,深闺诉兰言

第四章 元夕月,深闺诉兰言

庄雨潇的亲随侍婢冰琴正欲下车,听见主人问话,连忙揭起车帘道:“小娘子,车马已经到二门了,请三娘子和小娘子下车!”

“哦!竟是到家了。”庄雨潇恍然低语。兰氏看了看庄雨潇,轻轻一摇头,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扶着侍婢的手下了车,“小妹小心些!”庄雨潇未语,也在婢女的搀扶下由车上下来,“阿嫂!快去向阿娘复命去吧。”

此时,已经是初更五刻。虽然夜色浓重,因为有天上明月,廊下红灯的映照,并不显得黑暗。反而有一些浪漫朦胧的意味。

仆妇婢女簇拥着她姑嫂二人穿过两道院子,走进中庭。院子里坐北向南三间正房,雕梁画栋,屋宇恢弘。这便是庄府的正堂屋子了。言夫人的日常起居之处便设在这里。

顺着甬路步上台阶,门外侍立的婢女挑起印花缎绵帘。庄雨潇和兰氏进来,随身的侍婢连忙帮着去了幂篱,掸扫衣裙。

言夫人听见动静,问是什么事。仆妇连忙回禀是庄雨潇姑嫂回来。言夫人很是高兴,命她姑嫂进去。看见玉人儿似的女儿,眼里看着,心里爱着。拉着手询问可曾累了,渴了,饿了,被风吹了等语,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庄雨潇一一回话,只说很好,并没有提及街上的风波。

言夫人更加高兴,因正和族里的几个妯娌、侄妇说话,便命她姑嫂回房歇息。

姑嫂辞了言夫人,离开正房往后面走。路过一所小巧精致的院子时,兰氏笑道:“小妹!这一路上也累了,回你的屋子还需要走一段路呢。不如先到我屋子里歇息歇息再回去。你阿兄跟着大人出去赴宴没在家,我一个人怪闷的。”

庄雨潇见兰氏相邀自是不好回绝的,便点头应允,笑道:“好啊!正好妹妹累了,想要到阿嫂那里歇歇脚,润润喉呢。”

兰氏便拉着庄雨潇拐进自己的院子,婢女挑帘,姑嫂进来。兰氏拉着庄雨潇走进右侧内室,在窗下的榻上坐下。向婢女吩咐道:“去给小娘子端热热的酸奶酪来,让小娘子暖暖身子。让跟小娘子的人且散散吧,小娘子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让她们少时再来服侍。”婢女应着去了。

兰氏又向随身较为亲近的仆妇问道:“我令裴历问的话可曾问来了?”

那仆妇摇摇头,道:“婢子只看见裴管事和那小郎君作辞便两下走开了,并没有问什么。”

庄雨潇不解地看着兰氏,问道:“阿嫂让裴历问什么?”兰氏挥手命仆妇等退下,笑道:“问问那救了你我的小郎君姓字名谁啊。”

庄雨潇不觉微微蹙眉,摇头道:“阿嫂一向是最稳便的,怎么今天行此违礼之事?陌生外男的姓名岂是你我深闺女子可以问得的。”

兰氏笑道:“小妹性情爽朗,一向不为俗礼所束缚。怎么今天倒迂腐起来了?那小郎君好歹是你我的救命恩人,问一声姓名日后也好告知大人和郎君记着,怎么是违礼了。何况……”兰氏顿了片刻,看着庄雨潇的神色,又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小郎君的姓名?”

庄雨潇被兰氏一问,不由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我看那小郎君品貌无双,形容举止比不是寻常人家子弟。和小妹倒真正是天生一对呢。倘若小妹有心,问来了姓名也好向大人提起,请冰人从中撮合。若真成了一双美眷也是一件美事。”兰氏看房内无人,大胆说道。

兰氏的话还未说完,庄雨潇早已绯红了双颊,嗔道:“嫂嫂休要混说!女儿婚事自有父母主张,焉有女孩儿家自己提起的道理。”

兰氏并不为庄雨潇脸上的愠色所摄,继续道:“我不信妹妹真对那小郎君无意!方才在街上妹妹几乎失态了呢。”

庄雨潇被兰氏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沉默半晌,脸上竟泛出几分哀伤神色。

兰氏吃了一惊,连忙劝道:“我不过关心妹妹的终身罢了,并无他意。妹妹莫恼!”

“唉!”幽幽一声长叹,庄雨潇轻轻摇头,悠悠道:“我并非恼了阿嫂。休说我和那小郎君萍水相逢,彼此不知根底。便是知道,我也不可能和他结成姻眷的。”

说话时,外室传来脚步声,兰氏刚要问出口的话有咽了下去。抬眼看时,撒花软帘一起,两个婢女用描漆荷叶盘捧着两个瓜棱青瓷杯进来。青瓷杯里盛着冒着热气的酸奶酪,并小瓷碟盛着几样热糕。进来之后,先向庄雨潇福了福身,一并将杯碟放在榻上的平头小几上。

兰氏挥手令侍婢出去,端了一杯热酪递到庄雨潇的手里,轻声问道:“却是为何?过完年你已经是碧玉年华了,去年及笄之后便有许多人上门求亲。无论门第高低,人才如何,都入不得你的眼。大人疼爱你,不忍拂了你的意,亲事一拖再拖。近日,朝廷上下不断有消息传出,说是宫里不日便要礼聘宦家室女入宫。你的婚事若再没有着落,只怕难脱此劫了。大人为了此事很是焦急,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庄雨潇被兰氏的问题问得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清澈透亮的明眸中淡淡地,徐徐地流露出一抹暗淡的绝望,令人观之心疼欲碎。

“阿嫂可知道父亲入京之前在哪里任职?”好半晌,庄雨潇才幽幽地问出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兰氏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庄雨潇,不明白自己的小姑怎么就从她的终身大事忽然转换话题到了昔年父亲的任职上了。思索片刻,道:“听我母家父亲说,十年前,大人曾在涿郡任过十年太守。”

“是啊!那时父亲在涿郡任太守,我和两位姊姊、以及三阿兄便是出生在那里。那是……一段美好,刻骨却又懵懂的时光。美好得令人心醉,永难忘怀!”

庄雨潇低着头,双手交握在一起,叠在小腹前。似是找到了知己一般,那一段被压抑在心底,经历过时光的磨砺,模糊却又那般清晰地往事在她轻启樱唇下,如一股涓涓的溪流,缓缓地,轻柔地流泻开来。

那真的是一段如艳阳春天般明媚的时光,虽然历经岁月却历久弥新,如同石刻一般历经风雨的洗涤,虽然斑驳仍然不失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