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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2)





  白氏抚她湿漉漉的落在腮边的一绺秀发,笑道:“阿祁,你张叔是个男人,又是鳏夫之身,收容咱们娘儿俩成什么样儿?今日雨下太大了,咱们找个客店住一晚,明日母亲陪着你一起去找地方住。”

  霍蘩祁心疼又愧疚,“对不起,娘,如果不是我……”

  白氏替她擦拭脸颊上的雨水,慈和的桃花眼微微上扬,“不是因为你,娘也不能做一点对不住你爹的事。阿祁,娘这一辈子,只爱过你阿爹一个人,宁死也不负他,将来走了,就到墓地里与他团圆……”

  白氏身子弱,说一阵停一阵,喘一阵咳一阵的,霍蘩祁心疼,恐慌地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再说话了。

  母女两人撑着一柄伞,沿着小巷的风雨趟过去。

  路过霍家邻家,一缕悠扬而清澈的琴声在屋舍间辗转回荡。

  霍蘩祁悄然回眸,红门落了锁,里头蓊蓊郁郁的林子,蔚然灵秀,雨打芭蕉,嘈嘈切切。

  步微行的十指抚着琴弦,修眉微凝,廊下积水空明,八角亭下的滴雨宛似珠帘。

  “公子,今日霍小姑同她家里人闹翻了,她带着霍白氏离开了霍家。”言诤看着缁衣峨冠的公子,沉静地拨动五弦琴,不怒亦不动,蹙了蹙眉道,“公子,说句实话,霍小姑这敢爱敢恨的性子,属下倒是很欣赏的。”

  步微行压住琴弦,流畅低沉的清音骤然而止,他微微偏头,声音如冷雨泠泠:“你动心了?”

  言诤骇了一跳,讷讷道:“没有的事儿,绝没有,绝没有,属下在银陵……”

  言诤在银陵是风流少年,闯过鸿都门,坠过温柔乡,他心里有个女人珍藏着无人不知,步微行并不疑心他对一个没长开的小姑动心,只是,“你留意她,难道是为了孤?”

  言诤傻笑了一下,搔搔后脑勺。

  然后便听到步微行冰冷的屑笑声传来,雨声绵密,这冷笑却如此清晰。

  他怔了怔,步微行沉下黑眸,“神棍之言,你也信?”

  “不不不、不信,”言诤连忙摆手,把这事撇干净,见步微行已经起了身要下台阶,言诤赶忙去拾地上横斜摆着的竹骨伞,轻手轻脚地跟在步微行后头,用微含埋怨的口吻道,“殿下,是你没察觉,你对霍小姑很不同么。”

  步微行脚步一滞。

  言诤叹气道:“殿下,言诤跟着您不是一年两年了……”

  “两年半。”

  “……是,两年半,”言诤歪了歪脑袋,又道,“殿下,因为跟您时间久了,才会知道,霍小姑的性子,很对您的胃口?”

  步微行不动,身前一派萧疏的竹林,沾湿了连绵春雨,多情地婆娑摇曳。

  言诤在身后看不清步微行的脸色,但也偷偷弯唇,笑了一下,又道:“殿下,您明年及冠,那时候,嗯……这些事您就算不想考虑,可是到了年纪,会不由自主地……”

  “荒唐。”

  言诤被这冰冷的一声喝得立马挺直腰背立好。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贯仪容严整肃然的太子殿下闯入了风雨里,连伞都忘记了。

  不一会儿,步微行便一身湿淋淋地,近乎狼狈地过了长廊上了竹园小径另一头。

  言诤幽幽叹气。

  他们殿下表面上是冰山雪地,可说穿了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而已,言诤歪了歪头,将雨伞拾了起来。

  殿下对霍小姑关照,说是动心了言诤是信的,但说是喜欢上了,他却不信了,这么倔强可爱的小女郎,要是以后跟着白氏漂泊流落,怪可怜的,能帮就帮罢。言诤想。

  他倒是蛮期待,殿下真的恼羞成怒的。

  霍蘩祁手里那点碎银子住店可以,但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在客栈要了次等间。

  结账之时,门外晦雨萧瑟之中,悠然踱入一个身影,宛如高蹈流云,温润而逸洒。霍蘩祁浑身湿了大半,偷偷拧了拧下裳,拧出一股水来,顾翊均的折扇便偷偷在她肩膀上敲了下。

  早在她下来付账前,白氏已经上楼沐浴安歇了,顾翊均只见她一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账房前头,数着手心里淋湿了的碎银。

  霍蘩祁诧异地望着他,这个白衣少年很像自己在茶园见过的那个,扇面一吐,在她眼前晃了晃,霍蘩祁回神道:“你是?”

  顾翊均将一块元宝拍在账房柜台上,“这位小姑三日的房钱,在下帮她付过了。”

  “哎,你……”

  顾翊均微微一笑,然后冲她抱扇施礼,“方从红叶寺里回来,方丈说我今日要积满三件功德,破财消灾,明日便会有善报,这正好是第三件。”

  霍蘩祁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顾翊均便噙着笑意,带顾坤上楼了。

  账房先生收好了银子,心道捡到宝了,压着喜色,再看这个眼巴巴算了半天账的穷酸女郎便顺眼多了,“您一身都湿透了,赶紧上楼歇着罢。”

  霍蘩祁咬了咬牙,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接受顾翊均的好意,此时又听见了桑田的声音:“阿祁?”

  霍蘩祁停了一会儿,桑田几步冲了过来,“阿祁,我听说霍老大将你赶出霍家了?怎么回事?我才从北方回来没两日,你家里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

  桑田目光炽热,看得霍蘩祁一阵不自在,虽明知桑田与自己算是总角之交,有兄妹之谊,但这么多人看着,她还是稍微露了点儿怯,低低道:“那不是我家,桑二哥,一直以来,它都是阿茵的家,不是我的。我小时候骗你,我是霍家的,对不起你……”

  “阿茵又欺负你了?”桑田皱眉道,“阿茵她是度量小了点儿,可我一直以为霍老大对你和白夫人很照顾的,难道是听了旁人唆使?”

  还有谁唆使,霍老大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怪得了谁?

  霍蘩祁只得苦笑不语。

  桑田拍拍她瘦削的肩膀,眼神坚定而清澈,“阿祁,不然这样,你和伯母搬到豆腐坊来住,我家还剩几间豆腐坊正好空着,也缺人手,阿祁你要不来我的豆腐坊帮忙?”

  “这……”

  霍蘩祁有点儿心动,能自食其力自然是好的,况且桑家的豆腐坊能卖到卖地,生意红火,工钱也不少,霍蘩祁正想法子赚钱,桑田犹如一阵及时雨似的,她喜笑颜开,不过还是考虑到白氏,对桑田福了福身子,“我得问过母亲,桑二哥,要是她答应了,我就搬过去。”